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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怀民:俞大纲先生拍桌怒斥不许解散云门舞团

2014-12-24 11:14| 发布者: 青藤| 查看: 2598| 评论: 0
摘要: 林怀民  那年我住在台北新北投,5月2日上午打电话到怡太旅行社找俞大纲先生(我国戏曲和古典诗词领域的专家,1907年出生于浙江绍兴,1977年在台湾逝世),接电话的年轻小姐慌张急促地说:“到台大太平间,俞老师在 ...




林怀民

  那年我住在台北新北投,5月2日上午打电话到怡太旅行社找俞大纲先生(我国戏曲和古典诗词领域的专家,1907年出生于浙江绍兴,1977年在台湾逝世),接电话的年轻小姐慌张急促地说:“到台大太平间,俞老师在太平间。”俞老师是在赴办公室途中心脏病发作,但未到台大医院,老师已往生。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亲长的过世,那年云门(即云门舞集,是由作者创办的一个台湾现代舞蹈表演团体)4岁。

  俞大纲先生是引我入门的人。1973年春天,我在台北南海路演讲介绍现代舞,年轻人挤满了讲堂。一位老先生准时到,却已没座位,自始至终站在门口听。直觉告诉我,那是俞先生,我心中发急,却因为没经验,不知该如何打断演讲,为他安排座位。回家后,意外地接到俞先生的电话,他鼓励我,说我讲得好,同时邀我和他与师母去看京剧,因为他“刚好多了一张票”。很长一段时间,老师总是“刚好多了一张票”,我也因此陪侍两位长辈看了不少京剧。台北国艺中心去熟了,我开始自动自发地去,一张票30元。有阵子只要没大事,我就去,好戏坏戏坐着看到底,听惯莫扎特、瓦格纳的耳朵逐渐觉得西皮二簧可爱可亲。

  伴随俞老师看戏,还有好东西吃。有时是先在九如吃过点心才上国艺中心,大半是看完戏和他们一起回家,吃老家人准备好的夜宵。

  我喜欢看俞老师吃东西,看他如何用白皙柔润的手指拿筷子,如何夹菜,如何在饭后用茶,如何拭嘴。我喜欢看他安静地点菜,和颜悦色地与餐厅的人说话,客气地跟跑堂致谢。老师的母亲是曾国藩的孙女,陈寅恪是他的表兄,傅斯年夫人是他姊姊,所谓世家风范也许就在这些举箸的从容、交谈的温雅这些生活小节吧。

  吃完东西,送师母上床后,老师这才点上一根烟,开始和我“聊天”。老师总先问我感想,听我这个外行大放厥词。老师总说我讲得好,然后不着痕迹地为我分析结构,或从一句戏词引出一串文学的典故,或以角色的情境说演员如何掌握了唱腔和动作,做出了出色的表达。俞老师总是就戏论戏,从不像某些“内行”,拿梅兰芳、程砚秋这些大师的典范来臧否台湾的演员。俞老师谈戏,到最后谈的是戏背后的文化内涵。

  1974年,葛兰姆舞团(美国知名现代舞团)首度来台,老师写了《我们从玛莎·葛兰姆吸取些什么?》。他呼唤舞蹈界,“尤其是云门舞集”,要“倾听祖先的脚步声”。他指出呼吸的重要,强调传统的拳术、静坐里的呼吸,使“肢体活动,血脉流通,讲心境,在在是舞者修炼的重要法门”。俞老师提示我们:“毛笔字的一横一竖,一点一句,有呼之欲出的线条与韵律之美……中国文字的形象,图画的布局、颜色,应该都能培养一个舞蹈家的气质与修养。”我生性愚钝急躁,蹉跎三十载,才逐渐体会老师提示的意境。

  对于云门的作品,一些保守与前卫人士都认为我的作品是不中不西、不古不今的“四不像”,老师接受采访,却肯定了云门的尝试。没有俞老师的诱导、启发、呵护,云门不会在头几年就找到方向,建立风格,不会在山穷水尽之际,找到重新出发的力量。老师常说,京剧若要没落,失去观众,要被时代淘汰,他可以接受;但是新的表演形式一定要诞生,传统才能延续;他希望看到创新,即使失败也比墨守成规、束手待毙来得好,因为创新才有希望。

  在台湾经营表演团体,难!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真的只有一个字,苦!云门草创我26岁,几乎离了学校就一脚踏进这个自己没任何经验,也无前例可援的现代舞团,创作和经营一脚踢,有时不免唉声叹气。老师总在笑谈间抚平我的焦虑,有一天看我又在钻牛角尖,他说:“别叹气,你来,我讲《庄子》给你解闷。”

  大纲先生那时已开始担任怡太旅行社董事长,六七十年代出现在那30多平方米小办公室的人包括许多京剧界人士、文化戏剧系学生、记者、作家、诗人、艺术家,大家坐在那里或聊天,或只是听别人说话。人来人往,午餐时间到了,老师就叫排骨面,请大家吃,吃完再谈下去,那是台北最开放的沙龙与文化教室。第一堂《庄子》上了两个小时,《逍遥游》只讲到“野马也,尘埃也,生物以息相吹也”。老师旁征博引,我听得入神,笔记无法周全,望着他傻笑。《庄子》之后是李义山(即李商隐,晚唐著名诗人),讲他的代表作《锦瑟》,老师要我们特别注意它的色彩与节奏。说起长安,老师顺手就会画出长安棋盘式的街道,带着我们一路走,一路指点玄武门、教坊、华清池,仿佛他昨天才从那里回来。“向晚意不适,驱车登古原。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。”老师说,那是晚唐诗人登高远眺霞光中的长安城所引发的时代感叹,那是大唐的残照。话锋一转,俞老师引《三国演义》刘备败走,百姓“号泣而行,扶老携幼,将男带女,滚滚渡河,两岸哭声不绝”的场景,追忆他目睹抗战中黎民流亡的惨状。老师哽咽,复又叹息,全室肃然。有时云门巡演,我也需请假,课上得也断断续续。由于云门的工作让我常觉不胜负荷,一夜在他家书房,忍不住就跟老师说我想把舞团解散。温雅和悦的俞老师敛起笑颜,拍桌怒斥:“不许你解散!”“你这么年轻,只要做下去,一定看得到结果。我年纪一大把,身体也不好,看不到那天了,还是愿意尽我的力量来鼓舞你们!”

  老师离去后不久,蒋勋(台湾当代知名画家、诗人与作家)说我们都不如俞老师,也做不成俞老师,但是大家努力,加起来的力量,希望能多少弥补老师留下来的空缺。30年来,社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。大家都努力,但是力量不断被抵消,很难累积。俞老师留下的那个空缺仿佛愈来愈大。

  (本文最初写于俞大纲先生逝世三十周年暨百年冥诞之际,作者后将其收入《高处眼亮——林怀民舞蹈岁月告白》一书,由广西师大出版社于2011年4月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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